博士譯者犯下華人世界常見的英漢翻譯錯誤 書評《野蠻大陸: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歐洲》挑戰翻譯
【丁連財的翻譯與出版研究評論】
書評《野蠻大陸: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歐洲》挑戰翻譯 博士譯者犯下華人世界常見的英漢翻譯錯誤
Savage Continent: Europe in the Aftermath of World War II (Keith Lowe,St. Martin's Press, 2012) 《野蠻大陸: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歐洲》(黎OO譯,社O科O文獻出版社,2015)
一般的世界現代史或歐洲現代史,在敘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歐洲戰場部分,常常凸顯幾個重點:美英蘇德義幾個國家的領袖;做出關鍵決策的幾場會議;具轉折性發展的浩大戰役;幾項重大條約;蘇聯進佔東歐組建共黨集團;紐倫堡大審判;美國馬歇爾計畫協助西歐重建民主自由社會。
錯失的環節
這種概述當然可以細節化,不過還是錯失一個很重要的環節:
大戰末期到局勢穩定中間的情勢大混亂、社會大失序(很多地區陷入無政府狀態)、經濟大凋敝、通貨大膨脹、難民大饑荒、親人大離散、奴工大返鄉、民族大遷徙、種族大清洗、國土大挪移、通敵大懲罰、私刑大動用、數據大捏造。
政治光譜上從極左到極右各種意識形態勢力,在角逐戰後各國政權時大對抗,再加上美國與蘇聯如何直接間接介入,使得親美與親蘇政權分別與在西歐與東歐確定。
這本書可以提供比較完整的敘述,使台灣與華人地區讀者了解上述主題,還有二戰末期東歐各國情況。
獨特『史識、史見、史觀』的史書遠勝過流水帳資料
只是整理一些 underreported 事件,比對數據、強調不可忽視,而以平鋪直敘方式呈現的史書,常常會被具有新穎獨特『史識、史見、史觀』的史書比下去。
譬如:草原民族與蒙古研究的世界級大師杉山正明,所著作的《遊牧民的世界史》、《顛覆世界史的蒙古》、《忽必烈的挑戰》、《疾馳的草原征服者:遼、 西夏、 金、元》,就有其洞見,勝過很多同類主題的史書。
你可以不同意他的觀點,但無法否認他有新創的『史識、史見、史觀』。
值得一讀之處
簡體中文譯本《野蠻大陸: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歐洲》,就是整理、排比、敘述事件的史書。不過,該書詳細整理二次世界大戰末期,歐洲各國從混亂到穩定過過程中間那段失落的環節,依然值得一讀。
該書在在提醒我們:從1990年代迄今常見的內戰、民族主義神話(民族—想像的共同體)、種族清洗、排外仇殺,其實在那段期間多到不可勝數。
戰敗國與戰勝國的女性都遭殃
該書提及佔領德西地區的美英法三國部隊,在強姦德國婦女的野蠻兇殘程度,並不亞於佔領德東地區的蘇聯紅軍;法國光復後,一堆在德國佔領期間與德軍軍官有『性交易』(以肉體換取較佳生活物資的『躺下通敵者』)的法國女子,被剃光頭且剝光衣服遊街示眾,甚至遭毒打與潑瀝青。
這些恐怖殘忍事件,在幾本類似主題的書籍已經提過。譬如:Year
Zero: A History of 1945 (Ian Buruma, Penguin Book, 2014)與1946:
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World(Victor Sebestyen, Vintage, 2015)。
《野蠻大陸: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歐洲》在這方面沒有重大發現,只是比對受害者提出的誇大數字與加害者的縮小數字,提出可能比較接近事實的數據,並加以譴責。
原著英文平易 中譯本一些錯誤都是華人常犯的
原著”Savage Continent: Europe in the
Aftermath of World War II英文平易,絕大部分是現實事件的整理、排比與敘述,而非抽象的理念或理論。譯者黎OO具有史學博士學位,任教於中國O南O範大學,他犯下的翻譯錯誤都是華人世界的譯作一再出現的。
老師一開始就教錯了
為何連這位博士還是犯下這些錯誤?為何一大堆譯者一錯再錯?因為有一缸子英文老師誤人子弟,一開始就教錯了。
在該書原文中,只要是thousands of、millions of,譯者都按字面譯為『數千、數百萬』,這不妥當。thousands
of、millions of在英英字典提供的詳細定義中,還有『極多、無數、不可勝數』之意。miles of也出現類似問題,除了『數英里』之外,還有『遙遠、很長距離』之意。
要注意語境與事實
如果譯者依照原文『語境』(context),並詳查作者行文所指的事件,知悉數量約在一定範圍,只是無法取得確切數字,thousands of 、millions of 譯為『數千、數百萬』是妥當的。但是,在57 、80、261等頁譯出的二戰『數百萬難民、士兵』,明顯有誤,因為絕對不只數百萬,應該改譯為『極多、無數、不可勝數』。
美麗新世界或勇敢新世界
75頁的小標Brave New World被可笑錯譯為『勇敢新世界』,顯然曝露譯者識字不深,知識廣度與跨度不足。
英國作家Aldous Huxley寫的"Brave New World"是世界名著,譯名為《美麗新世界》,書名取材自莎士比亞劇作《暴風雨》(The Tempest)第五幕的對白。Brave 在這裡的意思不是“possessing or displaying courage”,而是”great、fine、excellent”,其用法貼近閩南語發音的 Sui:美麗、俊帥、好樣、絕佳、特棒。
拿Aldous Huxley 名著的書名對照其內容所敘述的負面烏托邦(dystopia),明顯可知書名帶有反諷味道。《野蠻大陸: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歐洲》75頁的小標,也具有相同的反諷:二戰後重新打造的新歐洲的東半部,都是共產黨的天下。
華人譯者遇到next頻犯錯
譯者在263頁的末行,犯下本書最明顯的英文誤解與歷史無知:
『1945年年初,三巨頭在亞爾塔(雅爾達 )繼續討論波德邊界,並且在次年夏天的波茨坦會議上得出最終結論』。
波茨坦會議在1945年7月間舉行,不是『次年』(1946)夏天,譯者明顯與台灣乃至華人世界很多譯者一樣誤解了英文next的用法。
筆者曾擔任媒體國際新聞中心主任,對一則由路透社發出的外電印象深刻,記憶歷久彌新。該則外電報導韓國為了1988年漢城(直到2005年韓國外交部宣布才宣布,首都Seoul的漢字譯名改為『首爾』)奧運進行的一些準備工作,被數家台灣媒體的體育新聞中心譯錯。
該則外電發文時間是1988年3月,談及next summer要在Seoul舉行的奧運,一些媒體居然錯譯為『明年夏季』。單憑常識就知道譯錯了,那些外電翻譯者近乎白癡智障,體育新聞中心居然不清楚漢城奧運是1988或1989年夏季舉行?
華人世界搞錯next 180年了
從大清帝國與大英帝國鴉片戰爭首場戰役開打的1839年9月4日算起,直到筆者撰寫這篇網誌為止,中國與最普遍的國際通用語(英語)接觸超過180年。
中港台乃至華人世界各地,居然對類似next這種屬於英美托兒所與幼稚園層級的初階英語,都還搞不清楚,而且很大比例的國小、國中、高中、大學英文老師,還有補教老師,仍然不學無術且寡廉鮮恥,一而再、再而三誤人子弟,以致錯教、錯學、錯用將近二個世紀,還一直以訛傳訛。
連博士級的譯者在翻譯時都不用腦子,把波茨坦會議譯成在『次年(1946)夏天』,我們不用對照原著,單憑歷史常識就知道一定譯錯了。
譯者出錯 編輯繼續錯 一路錯到底
一位專攻西洋史的博士,在翻譯時把波茨坦會議『乾坤大挪移』到1946年夏天舉行,這個疏失不只是英文程度,還有腦子生洞到連常識都搞錯的問題。出版本書的社O科O文獻出版社從業人員,應該要有一定的英外文與知識水平才對,結果責任編輯居然不清楚波茨坦會議事實上是在『1945年夏天』舉行。
『審校』被『省校』
比較愛惜名譽、負責任且作業嚴謹的出版社,對翻譯書籍還有『審校』把關。不知道該出版社是否根進行審校,或是與台灣很多出版社一樣,只是請一些教授掛名『審校』,虛張聲勢來唬弄讀者,事實上根本是『省校』—省去校閱。
《野蠻大陸: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歐洲》把secretary錯譯為『秘書』,也是台灣與華人世界常犯的錯誤,原因就是識字不深、常識與知識淺薄。
Secretary一般用法指『秘書』,在美國政治指的是『部長』,在共黨國家政治指的是『書記』。筆者在拙著的《白癡翻譯》中,列舉數百個台灣與華人常犯的英漢翻譯錯誤,上述在《野蠻大陸: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歐洲》看到的誤譯,在書中都找得到詳細說明。
只為應考讀書而不求上進的國族
言者諄諄,聽者藐藐。對一個向下沉淪、不求上進的國家與社會,對一個讀書不求甚解、讀書只為應考,而沒興趣求知做學問的打混民族,實在無法指望踏踏實實地向上提升!
可悲啊!可憐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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